冰上行走,那是在未名湖,那是南方的梦想北方的现实。
清晨,晨曦微露,照例从北京大学西南门出发,跑向未名湖。前两天,寒潮袭来,北京的气温骤降,最低-10度以下。未名湖往日轻轻荡漾的涟漪却在一夜间就变成了满湖晶莹洁白的冰。美女般的摇曳婀娜不见了,她安然地躺在北大燕园的怀中,任冬天穿筋刺骨的寒风吹打,以凝聚了某种力量的姿态静默着。
满湖的冰啊,我惊奇于在南方难见的晶莹!
昨天早上,我试着在湖边冰上走了几步,有冰块破裂的感觉,马上就上湖岸来了,万一冰块不够结实塌陷下去,可会冻僵的,还会贻个笑柄。今早就不一样了,满湖的冰啊,洁白得让你心旌摇荡,你不去触摸她?那是最大的错过!试着走走吧,嘿,没事,就像行走于大地。再捡拾冰上一块大砖头,猛地砸下去,湖冰纹丝不动,“哧溜”一声,砖头溜向湖中了。我也就大胆地走冰了,沿着湖边走,不时要拨开长垂的柳枝,犹如抚弄美女飘逸的长发。走完一圈,还不过瘾,又在冰上跑了一圈。
走在冰上,多新奇的感觉。虽然有点冒险,虽然有点小孩子似地好奇,但不去冰上走,怎能感受到这种新奇,怎能找回孩提时代的好奇、顽皮和不谙事理,淘气、撒野和放荡不羁……
走走在冰上,真正对“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句成语,这个人生哲理,有了悟想和理解。
走在未名湖的冰上,我的足迹印在这承载百年北大深厚底蕴和中国数千年人文精神的湖上,成就了自己又一个新奇的经历和一生永恒的记忆。这实在是一件惬意的事!
走冰何为?走冰是对新奇的追求,是对现实的些许超越,是可以避免危险的简单创新和冒险。对南方人来说,行走于冰,还是人生难得的经历和一生永恒的记忆。
冰把未名湖凝结了,把燕园凝结了,把北大的天地凝结了,但未能凝结我的躯体。我每天清晨即起,顶着可以穿透筋骨的寒风,奔跑在北大的校园,奔跑在未名湖畔,我的身影和博雅塔同映在湖水中,同映在那通幽曲径中似暗似明的光线里。
人穿行冰上,思绪却不会凝结,思想的闸门被打开,联想和反思如泉涌、甚或如奔流……。我想起了儿时对冰雪的好奇。积雪了,总要堆起高高的雪人,或扑倒在雪地上,要把自己的眼睛、鼻子、嘴唇和四肢都印在雪里;结冰了,在冰地上打陀螺,推铁钒;把屋檐上挂着的长长的冰柱用竹竿撬下来,扛在肩上,与伙伴互相追打;稻田和池塘里的冰,我们这些淘气的孩子总是要去踩踏戏耍的,直至把双脚弄得透湿甚至掉进冰窟窿里,根本不知冰之冷和冰之险,根本不会预想家里还有父母一顿打或斥骂在等着你。
我总在想,我们有多快活的童年。打陀螺、推铁钒、堆雪人、池塘溜冰、踢毽子、捉迷藏、砌房子、烧木炭……同伴之间的协作、关爱、友谊、对社会和事理的感悟与理解在幼小的心田自然播种、开花、生长。虽然只有等到过年或来了客人才有可能吃上一点肉或一碗水蒸蛋,我的童年却没有因为贫寒而自卑,总是向着上有理想;我们夏天赤着脚,冬天光脚穿着有洞的鞋子去上学,我的童年却不知冷寒,心中总有阳光。
现在呢,千家万户的独生子女在高科技开发出的种种奇妙的电子和网络游戏中沉迷、甚或沉沦,犹如吸食着电子“海洛因”。现代生活浇灭了孩子的童趣,一些不健康的情愫滋生于这些幼小的心田,他们上一辈儿时那种虽简单但纯粹的快乐却是难以寻见。
走在冰上,我在想:四季是多么的奇妙。我脚下的这满湖的冰,几日前还是翠绿色的湖水轻轻地拍打着湖岸,今日却是一种凝固的静默。我踩在纹丝不动的冰上,可是,一层又一层凝结起来的冰下又是怎样的世界呢?或许只有沉静的头脑和敏锐的眼睛才能看得到这沉静之下的世界吧。人们往往只见于眼前的东西,但自然以它独有的方式告诉我们,动态的有一天会变成固态的,而固态的也并非如我们表面看到的那般平静。不仅是这未名湖的水,还有生活中的一切啊!
总有一天,这满湖的冰会渐渐的消融,湖边的杨柳会再吐新芽,湖水会再次的碧波荡漾....如同时代总在更替,发展的车轮不会歇息。每个人总有一天会作古,而他们的后代会推动世界走向未来。
(2008年12月7日,写于北大未名湖畔)